韶魂都地府,看管鬼牢的司法殿。罔法独路与卢雅梦。
“雅梦,近段日子,我的心中,一直惶惶不安。”
“夫君,怎么了?”
“这个韶魂都内,最近发生的变故,实在太多太快了!”
“嗯!越来越不平稳。”
“前车之鉴的事情,历来也多,人世间将有大动静,我们这处鬼府,恐怕,也要因此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呀!”
“你是说,岳触与盘蛮的恩怨?”
“不止!”
“父王痴迷两方妖女,引祸上身。东海也来参与,确实变化够快。”
罔法独路长叹一气:“唉!其中种种犬牙交错的缘故,都让我深感担忧!”
卢雅梦定定的看着他:“夫君,我还是劝你离开这里。”
“怎么走?父王乱作苟合,我们夹缝生存。
依照现在的情势,由我来看,父王不啻于是在做引狼入室的昏招。
她们立稳脚根,现在,斗文斗武斗法,拳拳出招,直指他人的要害。”
“母亲软弱,斗不过她们。夫君,要不?我们去一趟爷爷那里。”
“父王的脾气不好,好吃好喝,好赌又好色,自勾搭女鬼后,身体日比一日的虚靡,爷爷恨铁不成钢,我们又少与他走动,怎么去?”
“唉!”卢雅梦跟着叹气。
“雅梦,最新消息,说这个痴情鬼,既是阴香大法师的手下,也是暗地里的姘头。”
“姘头?”
“嗯!这个人,早在盘蛮国的潜伏,在遮出王府中任职。
听说,在平日里,装神弄鬼,私下里,屯积大量的兵马粮草。
据传,他们在暗中的兵马,只怕不下于十二万。”
“嗯!夫君,我已看出来。”
“你看出的,只是一部分。更大的野心,藏而不露。”
卢雅梦问他:“夫君,他们想干嘛?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是想要夺取一个国家么?”
“该是!”
“这么做,有什么大的益处呢?号啕鬼这一方,又会怎么去对付?”
“狼狈为奸,不无可能。”
卢雅梦恍然大悟:“怪不得。可是,她们这些天,都是口脸黑恶,好像,又是闹翻反脸。
这是咋回事,胜者为王?夫君,能向我说一说么?”
他再叹一口气,回答:“是的!她们,悄悄举兵,在东湖的岸边,已来回撕杀过三次。”
“爷爷不干涉?”
“他只是孤家寡人一个,怎么干涉?不干涉。
听说,彼此间的实力,暂时不相上下。”
“你从哪里弄来的消息?”
“前天,西山地府掌管勾魂的两个鬼差兄弟,私下里,曾跟我说过。”
“哦!”
“盘蛮国的老国王,他的阳寿,即将到期。”
“嗯!生死薄上,他也该来这里报名。”
“阴司长的意思,是拘他到西山。”
“为什么?”
“不太清楚。也许,也是老祭灵反斗三石铜人的心愿。”
“他们,去求过阴司长?”
“对的。”
“阴司长打算怎么审他?”
“地府查办他一生的是非功过,好适合押解鬼域的哪一层。”
“还是会徇私枉法的吧?”卢雅梦无奈的问道。
“嗯!本来,这个人的死活,于我们无关打紧。
他手底下的几大诸候,却要趁机起祸,欲大乱于天下,这就是祸害了。”
“夫君,你的打算?”
“安插在痴情鬼中的线人,告诉我,阴香大法师,明地里,是在帮助朱邪颂德登上皇位,暗地里,却用迷魂术,控制他们父子。
他们,欲建一个傀儡国,好为东海进军,打下前哨的站点。”
“嗯!我也发现这个事。”
罔法独路展一下眉,忧郁的说:“雅梦,这个号啕鬼,早背着父王,恬不知耻的勾引起爷爷。”
卢雅梦愤怒的说:“啊?这个妖女?”
“听说,她想将赌注,押在耶律幹轩一方。
近段日子,常常派人奔去乌落浣沙江,与爷爷暗中来往,频繁通信。”
卢雅梦突然轻轻的一笑,说:“夫君,跟我们的关系不大吧!
我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没有必要理会。”
罔法独路责怪的说:“也不认真想想,真是驴脑子!
她们之中,任何一方,都不是小小的鬼域所能招惹得起的。”
“嗯!”
“东海的妖怪,离此地太过遥远,很多事情,他们鞭长莫及,这还好说一点。
可是,东湖这一方的妖魔,与我地府纠缠不清的日子,已过千百年。
其中,占去我们多少的天材地宝?妨碍多少物事?造了多少孽?真的磬竹难书!”
“夫君,你该怎么做,我还听你的。”卢雅梦只顾看管鬼牢,从未想过这些东西,听得也不甚明白,皱眉而已。
“也罢!对痴情鬼和号啕鬼,你看不透她们的本质,可我,不能坐视不管。
雅梦,走,这就去找父王,向他分析清楚利害关系,别到时候,让我们全部的人马都遭殃。”
“我?”卢雅梦犹豫不决,反问:“你父王,每天都喝得醉巴烂摊的,他能清醒清醒,能听你所言么?”
“尽力而为。”
“这种事儿,依我看呀!放下之前的芥蒂,去找你的母亲商量,或许,更管用一些。”
“不,母亲那里,不着急。”罔法独路不说更多,拉着她赶向睚眦鬼府。
睚眦王最近的心情,糟糕透顶。十种八种不一样的窝囊气,令得他常常大发雷霆。找不到理想的渲泄口,结果,还苦了一班忠诚的手下。
酒后乱性,使得鬼府中人,一个个愁云惨雾,还得伺服他好好的。
又是打骂,又是罚俸赔息,弄得大小鬼头,鸡飞狗跳,大吐冤气。
这天,一日的时光,睚眦王坐立不安,连灌一千多斤烈酒。
已醉得一塌糊涂的睚眦王,趁痴情鬼外出,春心残存,想要好好的法办一次号啕鬼。
孰不料,帷幕之中,吱嘎作响的床板,令人烦。而一只铜铸的喇叭口里,传出语不断线的,惨兮兮的号啕大哭声,令他骤生厌恶,指着号啕鬼破口大骂,大吐晦气。
“大王,好好的,骂我干嘛?”
此时的号啕鬼,身光光颈靓靓,皮滑肉嫩嫩,人长得倒是不赖,却是哭得梨花带雨的鬼模样。
心不在焉,虚与委蛇,与他不带心的合欢共舞。骑跨的时候,手握喇叭口,对准他的头部,放声的痛哭。
这一下子,让睚眦王被激得心火怒生,头晕目眩。
好一阵子后,索然寡味,实在忍将不了这种窝囊气,怒喝一声,一把坐起,将她一把扯下床。
一骨碌下去,扬一巴掌扇去,使其摔倒在地。手揪头发,不管三七二十一,抬脚,朝她的身上猛跺猛踩,怒气吼吼,冲天大叫。
号啕鬼,这次被揍得彻底,一身疼痛,实在忍受不了,连忙披衣,躲避开来。
抓住喇叭,大哭一阵子,朝他悲伤欲绝的骂道:“睚眦大王,你不是特别喜欢我这个样子号丧的吗?
还时时对人夸口说,你是逐臭之王,喜欢与众不同的另情调调儿。
今天,你怎的要下此狠手?用那大脚叉子,直跺我的小肚子,还讲一点情义不讲?”
“哈!哈!哈嗬!”睚眦王怒不可遏,紧步上前,逮住她,摁倒在地。
出拳,朝她的背上,快速擂鼓,尽情发泄近日的晦气。
这一顿好打,直接打得号啕鬼丢魂断魄,眼泪鼻涕四出横流。
由于软肋被制,她反抗不了,此次当真的惨惨兮兮,变为真正的痛哭不止。
这一下,倒是激出睚眦王劣根的兽性。
只见他,怒目一睁,大叫一声:“他娘的!我要的,就是这种口味!”
这个威风,实在太厉害。犹如泰山压卵,烛残花萎,只将号啕鬼折磨得,半死不活。
罔法独路携着妻子,来到睚眦府中,正好撞见父亲与号啕鬼,衣襟不整,站在两边厢,互相对指着,拼命吵架。
这种场面,让他感觉十分尴尬,急退客堂处等候。
待父亲收拾好衣物,出来见他时,向其父悄然说了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秘密沟通。
睚眦王带着两人,赶去一方密屋之内,派重兵在门外把守。
罔法独路向他说了东海和东湖,在盘蛮国中明争暗斗的事,并特意提到爷爷那里最近的动静。
最后说:“父王,据孩儿所知,游隼府中,潜伏的阴香大法师,习有透心术,会开鬼眼,又有炼丹术,迷魂术。
此人,专精于掌控别人,供其驱使,这正是他的拿手把戏。”
“他做他的,我做我的,管它呢!”
“不!父王,我向你直说,别怪孩儿无礼。”
“好好好!有屁快放。”酒力冲脑,气促犹昏,极不耐烦。
“据说,你的妾女,痴情鬼,正是大妖师手下的先锋,也是他暗中的婊子姘头。”
“嗯?”睚眦王晃动脑袋,不置褒贬的冷哼。
“父王,若孩儿的猜测不误,她此次行动,正是谋划窃取盘蛮国的大权。
本来,此事与我鬼府的关系不大,我们不必太在意。
只是,孩儿从中嗅到异常危险的信息。父王,可愿意听么?”
“咦呀!啊!哦!诶!”睚眦王一甩头痛的脑袋,睁眼,向他怒着目说道:“听!且听你的分析。”
罔法独路按住愤怒的心情,尽量显得平和,缓缓的说:“父王,你有没有觉得,痴情鬼和号啕鬼,都不是真正的喜欢你。”
“嗯?”
“她们,抱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才甘愿来这里和你相处。”
“你说,怎么做?怎么做?”睚眦王嗷嗷的怒叫,显然有所感悟。
他接着说:“自从她们来了之后,娘亲和小弟他们,开始被你渐渐疏离,继而弄至今天的这步田地,视若寇仇,这些,都是拜她俩所赐!”
“啊!啊!啊!老子的错?嗯?”
“其实,我们的职责,只是西山地府一处分支,专司阴差一职而已,哪能厉害得到哪方去?
东海之妖,虽然厉害,但有上天大神能的监管,又有仙岛的制扼,他们想在这里作恶,需要付出的代价很大,我们暂时可以不必担扰它。
可是,东湖黑暗之源,却是直接架在我们头上的斩鬼刀,若我们不稍加留心,很可能,被号啕鬼一方,在恰当的时候,尽数掩杀。
然后,危及整个西山地府的根基,到那个时候,我们,追悔莫及。”
“啊?会有这样的结果?”此话一出,登时让睚眦王惊出一身冷汗,宿醉难以清醒的头脑,即时澄清。
他问儿子:“你说,我们该如何是好?”
“父王,鬼府的兵力,拢共也才剩有六万之数。
而号啕鬼手下的妖魔,单单潜伏在英招山,和我们这处地方,总数应不少于十七万之巨。
若它们觉得我们没有利用价值时,一旦祸起,试问,我们能抵挡得住么?”
“有?有这么多?”努力清醒,惊讶至极。
“嗯!父王,归根究底,母亲和小弟,才是我们至亲的人。
唇齿相依,唇亡齿寒,当大难来临时,他们,才能真正和我们一条心。”
“儿子,你说怎么办?我,好不头疼!”睚眦王被说得浑身无力。
“父王,你应该负荆请罪,学一回先人的气度,背一把狼牙棒,缠在后背。
跟娘亲,好好的道歉赔礼,将这些是是非非,详细与她相告,再谋防范之策。
依着她的气度,必然会原谅你的呢!”
“父王!”罔法独路按住激动,趁火打铁,郑重的说。
睚眦王像泄气的皮襄,瘫软的坐在凳子上,拧紧眉头,问道:“独路,怪不得这段日子,我过得那么的揪心难受,每日,都有发泄不完的晦气,让我总是痛苦莫名。
唔!依你说的办,那我,该怎么做才好?要不,你打个头先出面,去跟你的娘亲,唠叨唠叨?”
“嗯!”罔法独路思考一阵,说:“父王,我让雅梦先去解铃解结,不管怎样,有错的,都是我们,理应主动上门请罪。”
“呵呵!有错的,都是我们。啊!”睚眦王变得很矛盾。
“父王,我们是至亲的人。我,实不想看到支离破碎的家,一直都在盼望你们破镜重圆,重修旧好。”
“破镜重圆,重修旧好!”一边念叨,一边摇头。
“待这里的关系理清后,我们一家,还去见见爷爷,求得他,也对我们冰释前怨。
毕竟,岳触,始终是我们一家得以发迹的故地。
开言劝导爷爷,认清当前的形势,保住我们来之不易的东西,这些,才是最真实的呀!”
这一番话,说得睚眦王低头不语。
未后,恍然大悟,跳着说,自己被酒烧糊涂,好在警惕得早,未及大祸。
罔法独路深叹气息,带着妻子,告退父亲回府。
回到牢府,即刻紧锣密鼓,布置防御的工事,以备他日之需。
次日,约束太甚,压抑如山,使生活滋味变得了无乐趣的睚眦王,背着家人,溜到孤魂岛。
在孤魂岛上,又一次喝得酩酊大醉。
惦记邵若曦和公羊语嫣,曾经相处的疯狂,和背叛之后的愤怒。
面对修鱼昭盼心如止水的冷淡,枯燥乏味的日子,少了以往那种不可捉摸的刺激,都让他的心中,愁肠百结。
浇酒千怀,难解百样的烦恼,竖耳听得四处游荡的孤魂野鬼,谈论人间战火。
得知痴情鬼和号啕鬼,所遭遇的各种下场,令他既感到痛恨莫名,又感到矛盾不已。
心中邪念复生,踉踉跄跄,摸回韶魂都府,在殿堂上,当场掐住梳发鬼的脖子,挥拳,一通狠揍。
破口大骂修鱼昭盼对他的各种制约,使他郁郁不得志,而似清灯枯禅的老和尚。
修鱼昭盼忍着浑身的巨痛,与他好言相劝,被他趁个酒疯,一把掬倒在地,更加凶猛的踩踏踢打。
已和好的兄弟俩,闻迅赶来,合力架开他,又命鬼兵送来醒酒药,强行逼其灌服。
令他开始昏昏欲睡,这才解下母亲的无妄遭罪。
修鱼昭盼看着凶相毕露的丈夫,不停的落泪。两个儿子,架着她使往后院。
睚眦王酒醒之后,独自坐着,疯子一般的大哭大笑。
想起号啕鬼与老父亲,勾搭为奸的龌龊事,牛角尖的蛮劲突生,喊来梳发鬼母子三人,指天督地发誓,一定要弄死号啕鬼,要母子三人,全力支持。
修鱼昭盼与儿子商量,知道睚眦王所怒何事。
急先缓后,爽快答应,准备兵马攻打道地龙宫。
很快,睚眦王心有目标,简单收拾,急不可待的点将出发。
笑白几个,再三劝说百贵。百贵思前想后,还是答应一起走。
“自从上次,被玉阳哥逼得跳湖自尽,行差踏错,一路灾难相随,今下里,我可终于快要回到老家了!”
笑白边走路边畅发心胸,很开心。
“唠叨!”百贵烦他。
“唔!到了岳触国都,我定要买上六床新棉被,四张藤条席,十三套全新衣服,四打鞋袜围巾绒头套。
六筒新碗碟,三扎银筷子,新锅铁铲新刀石,水桶,桌椅,台凳床,一根锱儿的金水烟筒,三把百炼精铁的好镰刀。
一把寒霜切菜刀,一支上等狼毫毛,一方乌龙石墨砚,一串黄铜狗铃铛,一个猴头包金箍。
一百斤上等的精白米,好油细盐胡椒粉,上好的山羊肥猪肉,豆豉咸鱼榄角醋。
样样整一点,样样要齐全。统统带回去,孝敬我的爷爷奶奶,让他们欢喜欢喜,快快乐乐!”
“弟呀!好像太多了,咱们扛不动。”浩天替他欢喜。
“有钱能使鬼推磨。哈哈哈!哥们,满仓。
现在,我光是想想,心里,觉得蛮激动的呢!”
“很实在的梦想,我替你高兴。”满仓傍着玉阳说。
“扯!小家子气,才有小家子志,听得啰嗦!”
笑白并不计较:“哈哈哈!别人远游,总爱拿大官印荣归故里。
我呢?背一袋子的衣食用具,也能风风光光的赶回家乡。
游子心情,大抵是望穿秋水思故井,感情,该也差不多。
唔!真爽快!”傻笑着,痴痴的念叨。
浩天听得大笑,说:“弟弟呀!可有大路,直通你的家?”
“没呢,没呢,可没呢!哥哥,羊肠小道,九曲十八弯,除了上山,就是下山,很是陡峭崎岖,可没曾修有大路。”
浩天又说:“那你,一下子买那么多,咱们,真能搬得动么?”玉阳等人,附和的高兴地笑他。
“嗐!现在,我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现在在心里盘算盘算,到时,总不至于茫茫然,不知该买些啥了。
这不,不是还有你们吗?一人三百斤,三五一千五,能扛多少,我买多少。”
“嗨!你们皱眉头干嘛?难道,不愿意帮我一把?”
“不愿意!”四个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嘴巴一撇,不乐意的说:“不愿意就算了。
扯!我很稀罕哪?无妨无妨。我想办法,请些挑夫,价钱给高一点,应该会有人愿意的。不求你们,扫兴!”
满仓乐呵呵的说:“笑白,早说嘛!一路上唠叨,说个没完没了。
我说,只要把工钱给我们,我们当然愿意,这就叫做!”故意停顿。
然后,四人又一次异口同声:“肥水不流外人田!”
“那给多少?”
“随你的便!”
“哪?每人只给一个铜板子?”
“喂!物价飞涨,说句话都不止一个铜板,你也太吝啬了吧!”
“笑白!咱们待你,总算不薄吧!怎么说,得给洒家两个铜板子!”
“哟!好意思,买点胭脂的钱都不够,这个工价,也太低了点!玉阳,我们退出。”
“好的!不挣这孤寒鬼的血汗钱!”
“哥们,满仓,我发钱狂,你们,难道也发钱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