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住手!”一洪钟的声音还没落地,就见一个矫健如飞的身影,嗖嗖嗖,几步来到他们面前。
“赛虎靠后!”他把手里的大刀塞进背后:“你们是谁?到这里有什么事?”
借着手电筒的光亮站在面前的是位老者,中等身材,偏瘦,留有一绺山羊胡子,手里拎着一杆长筒猎枪,背上一口红缨大刀。
“你就是阚二爷!”江海涛兴奋地喊。
“是我。你们是?”
“我们是知青。睡不着想和你说说话。”
“哈哈哈,好啊!黑龙沟的探宝英雄。”老人笑着走上前推开院门:“快,请进。”
原来,阚二人爷这趟巡山路遇一个拜把兄弟,整整十天没有回家。在外呆得久了,每次回来,他总要先到母亲的坟前坐上一会儿,拔拔草、说说话。
坟头在他家门前不远的林子里。当他走出林子,就发现前面有人鬼鬼祟祟的,忙招呼赛虎赶了过来。
进得屋来,阚二爷点亮煤油灯,取下后背上的刀和腰间一个鼓囊嚢的布袋子和两只野免,磨转身到外屋,往灶台的锅里蓄了两瓢水,吱啦划根火点燃灶柴,起身往脸盆里添瓢水净了手,转回屋来,把小饭桌从北炕移到南炕中央,接着摆齐四人碗筷:“希你们不要坏了山里的规矩,炕上坐。”
边说着,从布袋子里掏出油纸包着的肉干和大把大把的花生扔在桌上。
煤油灯放在饭桌上,位置高了,屋子里亮了许多,阚二爷的面容也逐淅清晰起来:脸被太阳晒成褐红色眼角、颧骨、下巴轮廓分明,透着干炼和刚毅额头上的皱纹,在光影里象河水泛起的一道涟漪眼晴笑眯眯地嵌在眼窝里,炯炯有神。
屋子里陈设简陋粗俗。南炕稍有一个破漆的炕柜,上面叠着被子和一件打着补丁的旧军用皮毛大衣北炕胡乱地排放着粮食等杂物。但令人耀眼醒目的是山墙上挂着把锃亮的猎枪和那寒光闪闪、熠熠生辉的红缨大刀。
碗里斟满了酒。阚二爷端起碗微笑着:“认识你们很高兴。相逢就是客,何况是迷洞探宝的英雄。干!”声音嘎嘣脆,接着,喉咙里咕嘟、咕嘟、咕嘟三声响,一碗酒底朝天。
人义气、豪爽,透着点点的霸气。不容置疑,三个人端起碗相互看了一眼,海涛、牛迈扬起脖子一口气喝干,褚明凡瞪着眼睛看着,无可奈何地喝了一大口,苦笑着放下了碗。
“哈……难为你们了。”阚二爷望着他们豁达地笑了。“吃这鹿肉干、牛肉干。”接着又把每个人的碗里斟滿了酒:“酒量不均,随意好了。”
“阚二爷,您每次进山护林啥时回来?”海涛问。
“两年前,老妈活着的时候不过三、二天,现在无拘无束任性子。如今,偷砍偷伐的人没了,春夏秋冬主要是防虫、防火。我不懂庄院活儿,喜欢深山里的丛林沟壑。”
“深山老林里睡那儿、吃啥?”海涛问。
“俗话讲: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山里一年四季饿不死人的。”阚二爷捋了捋山羊胡子笑了笑,接着又说:“林海深处四面八方都有窝棚,窝棚里有吃的、喝的,但你离开时有多余的东西,也要适当地留下些,这样,窝棚才有它存在的价值。”
牛迈用怀疑的目光审视地看了他一眼。
“对呀,我想起来了,”褚明凡拍了下大腿,“阚二爷,那天夜里在黑龙庙附近松树林相遇,您老咋知道我们会走那儿,听说那条路并非是回村最近的。”
“从黑龙庙回村路有二、三条,你们走的是路最好走的。”
“阚二爷,乡亲们都称您是个山里通,大山里的每一条路、沟沟坎坎比自已的手掌纹都清楚。还夸您曾手使双枪,无论是天上飞的和地上跑的,左右开弓、弹无虚发,如探囊取物一般。”褚明凡翘起大栂指说。
“都是添枝加叶。无需听风就是雨。”阚二爷面容严肃。
“阚二爷,我敬您一杯。”海涛说完端碗喝干酒,笑着恳求地说:“给咱们讲讲那年您同八路军一起端掉黑龙洞日本鬼子军械库的故事吧。”
“呵呵,”阚二爷微徼一笑,点点头,似乎猜中了对方来的目的。揉了揉眼睛,低头沉思不语,好一会儿抬起头,意味深长地说:“想起那些死去的兄弟,我有权利说什么呢但愿他们能得到人民的认可,英灵浩气长存!”
他一扬脖喝干了碗里的酒,浅浅的眉梢拧起,望着窗外深沉的夜,似乎在追忆那个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