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23 启程(2 / 2)重造天下首页

此时,刘洪起已寻来夫头,开发了脚钱。几杆竹篙吃力地撑持着漕船,船身渐渐离岸,第一艘漕船已然启程,刘洪起站在岸边与李际遇话别。李际遇道:“刘掌柜莫谢我,寻这几个老君会的兄弟来,也是为兄弟们的营生,唉,在矿上干,顾不住嘴呐,两不相谢,彼此都有情了。俺虽未报夹帐,已是落了许多好处,怎敢再当一个谢字。原想留刘掌柜再住几天,却失急走”。刘洪起道:“三哥分外还送了许多团牌,饶箭,铍子箭”。李际遇道:“落了刘掌柜许多好处,不使费些,心上不安,上治村的兵器不值什么,是矿上兄弟自家制的”。这时,最后一艘漕船也缓缓开移,郭虎跳上船,催促刘洪起。刘洪起跳上船,对李际遇道:“蒋师傅身怀绝技,贫不能治生,我也没个由头济助”,说罢,由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扔向李际遇,道:“这几天与蒋师傅切磋,受教良多,平日替俺多看顾蒋师傅,往后俺派人接蒋师傅去西平”。

李际遇捧着刘洪起扔过来的银子,道:“这如何使得,蒋师傅与我生死之交,看顾他,何用刘掌柜吩咐”。正待将银子扔回,刘洪起却伸手扬掌,止住了。船头,岸上,二人渐离渐远,这时,忽地刮起了北风,船家走到桅杆前,升起了帆,顺风顺水,三艘漕船顺流而下,不多时出了李际遇的视线。李际遇心中微觉怅然,想起了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的诗句,他自失地摇了摇头,自已是什么人,一个苦力,如何能与刘掌柜相提并论。李际遇转身上了山道,向北行去,雨点落了下来,一场秋雨一场寒,崇祯七年的秋,降临了。

雨点敲打着船篷,几个矿工正在新奇地摆弄着滑轮弓。超化寺的张问明拨了七八个人护航,又请牛寨的姨表兄弟王大选带了七八个人来护航。此外,李际遇又从老君会的矿工中找了七八个兄弟来。短短数日,张问明制了二十张滑轮弓,还制了些滕甲,李际遇则送了团牌,铍子箭,这些都是人情。舱中,刘洪起正询问几个矿工老君会的事情,老君会就是矿工的工会,因为太上老君有炼丹炉,虽然炼得不是铁,但也就这么附会上了,就象剃头的硬是把关公奉为祖师,因为关公也是使刀的。王大选下到舱中,对刘洪起耳语道:“刘掌柜,搭船的两个带着刀剑的秀才,还是盘问几句好”。刘洪起点了点头,起身上了甲板。

前舱,郑乐密坐在一只铁砧上,正与两个秀才穷侃,“恁这大刀虽猛恶,刀杆却不成,要是格架起来,俺的钩镰枪搭上恁这刀杆,一伙便钩断”。郜邦瀚执着钩镰枪道:“这曲里拐弯的家伙,一刺不中回枪再勾,一招当两招使,落后还望大哥传俺几招”。落后便是以后,正说到这,郜家兄弟忽地起身,向郑乐密身后施礼。刘洪起下到舱中,道:“敢问二位相公在何处上岸?”。

郜邦翰道:“学生郜邦翰,这位是舍弟郜邦屏,我二人是本县生员,郜城镇人氏,因在少室山读书,回家顺道搭乘,幸蒙这位郑大哥不弃”。郑乐密道:“俺还当你问路,问路不施礼,多走十几里,亏恁俩还是秀才”。郜邦翰道:“惭愧,将才只顾看大哥的钩镰枪,失了礼数”。郑乐密冲刘洪起道:“郜城镇就在前头,十几里就到”。

雨势未歇,河面上一片茫然,四个身着蓑衣的船夫持着长长的竹篙,在船梆上边走边吃力地撑持着漕船。狭窄的前舱内,烟雾缭绕,刘洪起推开舷窗,风雨顿时灌了进来,刘洪起将烟头弹进河里,在窗前伫立片刻,待舱内的烟雾被吹散,才关了舷窗,舷窗隔离了风雨,舱中恢复了些许宁静。郜邦屏道:“将才先生所言极是,一百秀才莫欢喜,七个贡生三个举,四十五个平平过,四十五个贫到底。就是学生的同窗当中,贫不能治生者占了一半,而天下的胥吏衙蠹,贪墨需索,无所不至,百姓打一场官司,不知使费多少,若是将胥吏衙役换成秀才做,吏治要清平许多,秀才也治了生,一举两得。衣冠盗贼总比拿刀的盗贱强些,也少些”。

刘洪起道:“诚然,去衣冠盗贼焉有去拿刀的盗贼急迫,只怕到了后世,一说起,世道竟都是衣冠盗贼败坏,拿刀的盗贼都成了义盗”。